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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扈警官和小彭后走,顾天师一直若有所思。

    星晚走过来,抱住顾清的腰,将下巴放在师父肩头,问:“在想什么?”

    顾天师:“我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遇到过白面佛像。”他的生命太长,所有事都会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为了不让自己感受太多人的七情六欲,他刻意遗忘。所以,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今天直面小彭身上的瘴气,那感觉似曾相识。

    星晚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顾清:“不记得具体年月,只记得苦主姓王。她和丈夫育有两个孩子,女孩六岁,男孩两岁。”

    王大姐的丈夫迷上了赌博。他在偏僻的农村请回来一尊神像,说是能保他家发财。

    那尊神像白白的脸,圆圆的脑袋,慈眉善目,和小彭描述的白面佛像非常相似。只不过,那尊像额头有个裂缝,像是第三只眼。它身上穿着手工缝制的百衲衣,名叫白爷。

    这家男主人赌得十分全方位,不禁参加各种局子,还买彩票,家里挂满了彩票走势图。

    因为男主人比较能赚钱,王大姐也就没管他赌钱,只要不影响家里生活就行。

    王大姐见到神像,打算收拾出一间屋子,专门弄个供桌供奉。她丈夫说,白爷就得接地气,要放在地上。于是,在他家院子里,狗窝旁边搭了个小房,把白爷放在里面,跟个土地庙似的。男主人每天好烟好酒好菜往里放。

    过了一段,王大姐丈夫有些时候没有生意上的进账,但也没停止赌博。王大姐有点闹脾气,看到丈夫仍然供白爷好酒好菜,就说:你供他,你也没赢钱,生意还不好。你就别弄了。

    说话的时候,她家姑娘在院子里跳皮筋,小儿子刚会走,看到什么都乱抓。他在外面跑来跑去,把白爷小房前的吃食都掀翻了。

    男主人在屋里一下坐起来,忽然暴怒,出来就要打孩子。

    王大姐拦着不让打,还把丈夫的脸挠花了。连打带闹地说:它是让你赢钱了,还是生意好了?你还打孩子!

    然后,她又置气地说:这么着吧,今晚你去玩,赢了你就留着它,不赢的话,明天就扔了吧!我儿子碰它东西还不行了?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气头失口德。

    王大姐把儿子交给大女儿,让女儿看着弟弟。jiejie带着小弟弟去邻居家玩。小男孩把人家供的土地公像打碎了,摔掉脑袋,用空腔子抠土。

    说到这里,星晚忍不住吐槽,“这孩子是唯物主义斗士吗?专挑这些东西砸。”他要是遇到顾天师,会不会也把师父摔了?想想那个画面就可笑。

    顾清一看星晚贼兮兮的神情,就知道小徒弟肯定想到不着四六的地方。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他们相恋以来,顾天师的表情变得丰富许多,也能感受到凡人的喜怒哀乐。而星晚,一棵草木心似乎开了窍,以前她肯定不会延伸思维,想到别处,还把自己逗笑了。

    顾天师继续讲。

    小男孩摔碎土地公,邻居家不乐意了。那家男主人和王大姐丈夫生意上有点竞争关系。人家觉得,是王大姐丈夫派孩子过来断他们家财路,摔他们家财神。人家找上门,一眼看到院里的白爷神像,抬脚踹倒小房。

    两家男人吵了起来,王大姐为了息事宁人,拿钱赔给邻居。还让儿子给土地公公磕头道歉。邻居家男主人骑摩托车走了,当天晚上,被车撞死。他追尾前面的汽车,然后,飞出去插在树上。

    邻居家的女主人在村里说,她家老爷们,就是因为邻居家的人,把她们家土地公公摔碎了,才出的事。

    但是,王大姐的丈夫高兴极了,因为白爷显灵。邻居不是因为土地公,而是因为到他家踹翻白爷的房子才遭的报应。

    白爷灵,就意味着,它能保佑他赌场和生意上顺丰顺水、大杀四方。

    王大姐觉得丈夫无可救药,邻居家刚死了男人,村里人都说他们家呢!

    她丈夫说她不懂。既然白爷真的灵,他就背着白爷去赌场。

    他把白爷绑在后背,出去一宿都没回家。转天早晨,王大姐在稻田地里发现了她家男人。当时,她丈夫面无血色,嘴唇发乌,身子底下压着白爷。

    王大姐叫醒他,问他怎么了?

    她丈夫很兴奋,从裤兜里往外掏钱,足有五千多,说:媳妇,这是我昨天赢的。

    王大姐问他,你怎么睡田地里?

    她丈夫说:赢得太多了,累的。

    回家之后,王大姐丈夫也不去修缮院里白爷的小房,直接随身携带,晚上竟放被窝里。

    王大姐心里有点膈应,被子里一张大白脸。但转念一想,他都快魔怔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当天晚上,王大姐梦到与白爷交合,白爷光着膀子压她。她丈夫全程在旁边瞪眼睛看着。

    醒来之后,王大姐发现丈夫还在那瞪着她,和梦里姿势、眼神完全一样。她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她丈夫也没说话,就是一直瞪眼看她。

    一两天之后,她在梦里已经和白爷一起过日子了。她在院子里洗衣服,白爷骑自行车回来,手里还提着rou。梦境非常生活化。

    她在梦里还看见已死的男邻居,胸口插着树干,站在她家院子里。她跟白爷说,害怕那个人。

    白爷对她说,你没事。

    王大姐问:我没事,我们家那位怎么办?

    白爷就有点不高兴了,说:你还忘不了他呀?然后她就醒了。

    又过了几天,她又梦到,隔壁邻居女主人在她家院子里刨坑,刨完之后,笑呵呵招呼她过去看。王大姐过去,发现是邻居家男主人在里面躺着。

    那家女主人又刨第二个坑,往里埋了好多脏东西,比如臭抹布、猪下水之类的。说是要让王大姐家倒霉。

    王大姐对白爷说:她埋这些东西,我们家怎么办?

    白爷笑了,说:我挺喜欢你的,你肯定没事。但是你男人和孩子,我管不了。我动凡心了,咱俩之间有事了。我这些能耐就没用了。我也管不了你们家。

    王大姐一听就急了,立刻不跟白爷过了。

    白爷说:你不跟我过也行,那你得患癌。咱俩就算两清。

    这个梦之后没几天,王大姐丈夫开始呕吐。那段时间,她丈夫嘴里的气味,全是馊臭的腐rou味,特别难闻。他呕吐出破棉絮、小石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下去的。

    王大姐拿着那些东西,带丈夫去医院。

    大夫说,你别闹了,这怎么会是人吐出来的?要不你丈夫患有异食癖。大夫给他丈夫验血、测微量元素。

    正说着,王大姐突然昏倒,大夫赶紧抢救,然后查出她得了癌症,时间不多了。

    王大姐心里一沉,心想完了,事情和白爷说的一样了。转念又一想,自己应验,她丈夫的病可能和院子里埋的东西有关。她回到自己家院子,用锄头刨地面。

    第一锄头下去,天上开始电闪雷鸣,感觉有什么力量阻止她挖出地下的东西。

    王大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刨,她抬头看到,白爷蹲在她家房脊上,斜着眼看她。白爷像梦里一样,变成实体,通体白色,身上像刮了大白,只有眼睛、鼻子和嘴,在脸上显现出来,没有眉毛和头发。当时,白爷的第三只眼睁开了。

    王大姐想着,反正她都要死,就算被雷劈,也得继续挖。结果,在地里刨出一个骨灰盒,上面的照片就是男邻居。

    她简直匪夷所思,她家院子的地面是花砖,根本没有翻开的痕迹,那盒子什么时候埋下去的呢?况且,院子里还有狗,进来人就会叫。她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她在骨灰盒附近挖,刨出一缸猪下水。她用力过猛,把缸弄破了,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奇臭无比。她丈夫从屋里跑出来,像大烟鬼似的,捡起来往嘴里塞。

    王大姐一边用脚踹男人,用锄头顶他,然后冲房顶上的白爷喊:白爷救命,白爷救命!

    白爷从房上跳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对她说:你回头。

    王大姐一回头,看到去世男邻居的老婆领着孩子,在大雨里站着,恶狠狠地瞪着她。

    白爷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王大姐说:不想活了,让我男人和孩子好好的吧!

    然后,王大姐就醒了。院子里恢复如初,地面没有刨开,她男人在她身边躺着。

    没多久,她听到隔壁的哭喊声。王大姐跑过去一看,发现女邻居和孩子全身发毛都没了,眉毛也没有了,全身惨白,趴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他们一家都死于非命。在他家床上摆着一尊白爷神像。

    王大姐忽然就淡定了,抱着必死的决心交代后事。对她男人说,以后再找媳妇,一定要好好对待咱们两个孩子,别找图你钱的。这时,她男人已经恢复如初。

    她男人说,咱有病治病。带着王大姐到处求医。

    到后来,王大姐眼里,所有人都是白爷。她因为化疗,掉了头发、眉毛,也变成白爷的样子。原来,白爷就是癌症患者化疗后的样子,全身白兮兮的。

    她忽然觉得,白爷可能不是道行高深的神仙,而是得了癌症去世的人。这样一想,白爷爷不是坚不可摧,谁也动不了。她感觉有了一线生机,开始找附近的大仙。

    仙姑老太太来了,问王大姐丈夫,白爷神像从哪得来的?

    她男人说,是在一个偏远农村的仙姑那请来的。

    老太太去找那位仙姑。王大姐在仙姑家里,第一次在白天看到白爷。

    他们找来的老太太不客气地推门进屋,看见白爷蹲在炕沿上。

    老太太问仙姑,怎么回事?

    仙姑年纪也不小了,就说:本来,是想让白爷跟着王大姐丈夫好好修行,积攒功德。没成想,他睡人家老婆,又害死隔壁一家三口。

    王大姐两口子听完,对视一眼,王大姐的脸一下子红了,躲到院里。她一边觉得羞耻,一边觉得自己有救了。

    她听到屋里两个老太太大打出手。然后,看到白爷从屋里跑出来,极其狼狈,少了一条胳膊,眉心的眼睛也没了。他瞪王大姐一眼,便窜进树林里。

    从此之后,她再去检查,癌细胞消失了。医生都好奇,问她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虽然她康复了,但她的头发,始终没恢复得太好。而且,皮肤非常差,惨白、干燥,一碰就掉皮。

    后来,她男人还是跟她离婚了。虽然没有明说,是因为她陪白爷睡过,但白爷走后,离婚之前,她男人没再碰过她。

    那两位仙姑,各自伤得很重,养白爷的老太太没多久就去世了。

    王大姐和丈夫和平分手,两个孩子给了她,她男人净身出户。

    王大姐离婚后,头发长出来了,气色红润,身体一切恢复正常,皮肤也变好了。

    短短几个月没见,她前夫瘦到脱相,没多久,就去世了。

    星晚听完顾清的讲述,问:“这是您在沉睡时看到的吧?”如果是师父亲自处理的,肯定不会让白爷跑掉。

    顾天师点头。

    星晚又问:“白爷和白暮师兄一样,都是刺猬吗?”

    顾天师摇头,“不是。他是生前修行,带着道行死去的化疗患者,附在神像上,修成邪神。供养他的仙姑,因为在他生前有过因果,想助他继续修行。最后搭进自己的性命。”

    星晚歪着头,说:“不是说,人在出生那一刻,一切都注定好了吗?”

    顾天师:“是的。”

    星晚:“那位老太太也不算枉死。白爷该着罹患癌症,仙姑该着供养,王大姐夫妻、邻居一家三口,也都是命里该有的劫数。”

    顾天师点头。

    星晚:“我就是觉得,王大姐的老公不咋地。”

    顾天师:“此话怎讲?”

    星晚:“您看,王大姐能为了老公、孩子活命,自己求死,雷劈也不怕。到后来,白爷走了,她老公竟然因为贞cao的事,和她离婚。真是自私。”

    顾天师赞同,“世间男子多薄幸。”几千年来,他见过很多类似的事。

    星晚眨着黑亮亮的眼睛,看向顾清,仿佛在说:师父你会不会薄幸?

    顾天师瞬间明白小徒弟的意思,垂下眼睛,“我乃修道之人,不会打诳语。”不说谎话,喜欢就是喜欢,便没有欺骗与寡义。

    星晚眼珠一转,抱住顾清,仰头问:“师父,你刚才在讲白爷进入王大姐梦里那个那个的时候,在想什么?”

    顾天师屏住呼吸,眼神游移,“为师什么都没想。”

    星晚随即将人扑倒在飘窗上,不断亲吻他的下巴,“你打诳语了!当时,我看到你的眼睛眨啊眨,嘴里还绊了一下。”

    顾天师瞬间红了脸,喉头滚动,“真的没想……”话音未落,星晚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顾清哼吟一声,脖颈都红了。

    星晚很满意师父的反应,威胁道:“说实话!”

    顾天师磕磕巴巴地说:“我当时在想……嗯……若是你我……”他羞得闭上眼睛,咬唇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星晚就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想入非非了,他虽然活了三千多年,但纯情得像个小男生。星晚压住他,与他深吻,舌尖在他口腔四处闯祸,“是这样吗?”

    顾天师闭着眼睛,睫毛抖动,“嗯……”

    星晚的手,在顾清后腰游走,抚摸揉捏他的胸口,“是这样吗?”

    顾天师:“嗯…嗯……哈……”

    星晚感觉下腹灼热,有什么东西将要呼之欲出。她看着身下人迷离的神色,有种想要冲撞的感觉,冲击着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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