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的真實身份
第五章 他的真實身份
可惜,兩人隔天一早直接被拒絕見面。 「我們走吧。」卡爾看看眼前從小住到大的大樓外觀,拉起宋槿的手想走。 「不,再試試。我不進去,說不定你父親會見你。」宋槿還想要大樓警衛去問看看。 「槿。」他父親曾對她說過如何的話讓她避不見面他並不清楚,可是,他已經做到同父異母的弟弟和繼母的要求來到台灣,他父親不見他,不是他的問題。 「卡爾,我的父母不在了,我知道遺憾的感覺,不希望你某天會悔恨不已。」他父親病得不輕,這可能是最後一面。 卡爾搖搖頭,想將她帶離。 一轉身,路卻被擋住。 「是你?」宋槿驚訝的看著眼前擋路的人。 卡爾卻是一點都不驚訝:「你來做什麼?」 是綁架過她的人。 宋槿忍不住仔細看看兩人的臉,卡爾果然跟她意識到的一樣,和那人有些相似。 「談生意。」 「請便。」卡爾也毫不懷疑對方是來找他父親的。他拉著她想繞過那個外國男人。 反正事到如今,他是不會再因為任何理由放棄宋槿。 「你不想知道內容。」 「不想,也無所謂。」 他這次吃了秤陀鐵了心,就算放棄一切,他也不會放手。 「妳什麼都不問?」回到旅館關上門,卡爾才開口。 「你想說就會說。」 卡爾什麼都沒有說。 她其實不希望卡爾為她放棄些什麼,她也知道現在的他在想什麼,無非就是不希望舊事重演。 隔天一大早,另一對意外之客來找他們。 「你們不是不在台灣?」卡爾對著房門外的喬宗頤和閻顏顏說。 坐在房內的宋槿也訝異的看著門外的兩人。 「我就說這麼早會打擾到他們。」喬宗頤轉頭對閻顏顏邊說邊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 「兩個人穿的都不行。」閻顏顏看著一大早還穿浴袍的兩人。 「妳不是說有辦法。」 「是,快把他們兩人弄出房間,我去打幾個電話,在車子裡面等你們。」閻顏顏說完竟然就轉身走了。 不明所以的兩人被帶到服飾店。 被一些女人圍著做頭髮、指甲和化妝的宋槿想問閻顏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她一直在打電話聯絡些什麼。 卡爾則被帶到男生的區域,一進門喬宗頤就跟他說了什麼,於是他沒有反對任人擺佈。 「事出突然,我是聽你律師說你和金香玉離婚手續辦完,閻顏顏說宋槿想嫁給你,所以我們就出手幫忙。」喬宗頤睜眼說瞎話,其實是因為閻顏顏緊急通知他,她還要他快借私人飛機去接她,他才去跟律師確認的。 「是該結婚。」卡爾知道不讓宋槿想跑就跑也只有這個辦法。 喬宗頤見卡爾這邊沒有反對,連忙跟在女生服飾區那邊走來走去講電話安排細節的閻顏顏打暗號。 「這給你。」喬宗頤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個藍綠色盒子給卡爾。 「你連這都準備好。」 「閻顏顏挑的,她知道宋槿的戒圍和喜好。」 送佛總要送上西天,喬宗頤對自己說,赦免自己多管閒事的感覺。 穿著正式的喬宗頤和閻顏顏同搭一部車。讓卡爾和宋槿搭上另一輛車。 車子停在戶政事務所前。 不明究理的宋槿被卡爾拉著前進。 閻顏顏邊走邊問她:「身分證有帶吧。」 「有。」她都是放在錢包裡的。 宋槿一直到站在宴會廳門前才意識到自己糊裡糊塗結婚。 可是她也沒想要拒絕的緣故吧,所以生米煮成熟飯。 門朝裡面打開,裡面的燈光讓她一時看不清有多少人又有誰,但她知道喬宗頤和閻顏顏甚至卡爾決定要敲鑼打鼓宣布這件事,大概是要讓卡爾家和金家的人放棄。 還好,閻顏顏除了執行力和行動力很夠,對應該邀請來的人也是斤斤計較的,都是一些鄰居、熟人和老同學,否則她會想轉身就走。 卡爾帶她走進廳裡,也走進她不能預知的未來。 不遠處他們身後一個中年外國男子,看著宴會廳的大門關上。 新娘休息室裡,把充當婚紗的白色小禮服換下的宋槿問總算單獨出現的閻顏顏:「妳為何會心血來潮跑回台灣幫我辦婚禮。」 「哎,我聽家裡說金香玉跑了,金家還滿有本事的。」 「逃走?」 「嗯,在法院和監獄之間搭車時,金家大約是找了個相似的女人頂包,雖然很快發現,但人已經找不到。逃出法國了吧。」 「怎麼會??。」 「她犯的是重罪,我直覺她會想繼續傷害妳。」 「卡爾知道嗎?」 「喬宗頤應該會跟他說吧。」 「你們也要小心點,金香玉當時被抓你們也參與其中。」 「嗯,放心,我今天立刻又要走。」 隔天,正當兩人收拾行李準備再去法國,卡爾接到父親被送醫的消息,在她的勸說下獨自去醫院。 回到旅館房間的時候,宋槿沒有多問也沒有說什麼。 「我們可能要多留幾天。」他終於說。 「好。」她想他父親狀況並不好。 宋槿獨自出門想去購買日用品順便買晚餐,才走離開旅館不遠,就遇到之前綁架她的那個中年外國男人。 「跟我談談,好嗎。」 她看看旁邊,只有他一個人,她對他也有些疑問需要被解答,於是點點頭。 「妳帶路吧,台北我不熟。」 她對這個男人是有些好奇,卡爾似乎不覺得有必要跟她解釋和這個男人的關係。 其實關於卡爾的事,大部分都是在同校的時候知道的。 後來他變成一個少言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她鮮少聽聞他說自家的事。 她點點頭,領著中年男人到附近一家寬敞清靜的咖啡館。 服務生在桌上放上兩杯水,帶著點菜單回到櫃檯。 男人看著窗外明亮的台北街景,許久總算開口:「我聽說妳是卡爾的學妹?」 「是的,我們以前同校。」 「妳很愛他?」 「您不是來打聽這個的吧。」 「當然不是。」 「您和卡爾是什麼關係?」宋槿小心地問。 「妳看出來?」 「嗯。」 男人陷入沈思很久都沒有說話。 咖啡送上來,隔著煙霧,宋槿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等著。 「大約是妳想的那樣。」 「??是卡爾的親生父親。」 男人眼神一瞬也不瞬看著她:「也難怪他會喜歡妳,妳很聰明。」 「你現在來找他是為什麼。」多年來大家相安無事生活,何苦現在??。 「我如果說純粹只是老了身旁想有子孫圍繞,妳也不會相信我吧。」 「是不會,有什麼原因直說就好,我沒有資格評判任何事,也不會批判你。」 「妳當年要是能這樣面對卡爾的父母就好了。」 「請不要岔開話題。」 男人看著她,像是琢磨要說真話還是假話,最後緩緩的開口說:「??是有一個軍購案??。」 「我就知道。」她上次被綁架也是眼前男人有所求。 見男人沒有回話,反倒有些尷尬的拿起咖啡就喝,宋槿和緩些:「我想聽聽你的故事。」 聽完之後宋槿一時沒有回到現實,安靜的坐著,腦子裡卻有很多想法轉著。 宋槿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畫面亮起,男人停下來看一眼發現是卡爾:「去吧。」 「我覺得你應該跟卡爾說實話。」她站起來,拿起自己的物品在離開前留下這麼一句話。 卡爾和宋槿又去幾趟醫院。 宋槿有時候感覺被人跟著,有時候又沒有,她不免好奇卡爾是否感受到。 還是感受到,但是裝作不知道。 她不想多提和那個綁架她的中年男子見面的事,怕是卡爾會氣到去找那人理論,然後把狀況弄得更僵。 「卡爾。」在外面用過晚餐之後返回旅館路途的例行散步,她停下來站在他面前。 「嗯,怎麼啦。」心不在焉的卡爾拉著她的雙手問。 「我們回法國好了。」 「妳想家啦?」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等下去沒有意義,你父親不肯見你,恐怕他清醒也不會見你。」 「有些事或許我應該跟妳說。」 宋槿原本以為卡爾什麼都不知道的。 原來卡爾高中的時候就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一直到出社會之後,偶然之下,再度遇見了那個久違的中年男子。 或是接受華人教育的關係,他認為養父母大過於生他的父母,沒有刻意去追問,他的母親一直到臨終之前都不曉得他已經知道生母另有其人。 生母??就是養母的親姐妹。 「你想怎麼做?」他的養父原本對他期望很大,只是現下狀況似乎已經不願意見他。 「既然那個人來了。請他跟我們一起去吧。我父親會見他的。」卡爾把腦筋動到避過他私下把宋槿約出去的男人。 「你知道?」 「是啊,那天我等妳回旅館,左等右等等不到妳,到附近找找看到妳和那男人在妳去過的一家咖啡館談話。」 馮?斐南迪家世家都在做軍火商,家裡的男子成年之後也都以此為業。 卡爾的生父是家裡欽定的接班人,和他的養父是堂兄弟,當年由於愛上一個亞洲女孩,也就是卡爾的生母,最後因為家人反對沒有結果,女孩也因為難產過世。 卡爾的養父見到抱著小孩前來被拒於門外的女孩姐妹,不知為何最後居然願意放棄母國的一切娶了女孩的姐妹並移居亞洲,把卡爾當成自己的小孩養大。 但其實卡爾不只一次懷疑,養父是為了養母家的財產,既然家裡欽定接班人另有其人,還不如另謀發展。 果然,卡爾結婚時接下養父用養母家金錢打造出來的軍火集團時,養父儼然已經是亞洲最成功的軍火商人。 或許養父母之間並沒有愛情,只是各取所需,所以養父在外面另外有女人和小孩。 「不過我想先靜個幾天。」卡爾撫撫有點疼痛感的額頭。 他心裡需要點時間。 卡爾的弟弟實際上是堂弟的芬恩和繼母朝她搖搖頭讓宋槿不自覺停下腳步,卡爾和親生父親進了病房。 「不是不讓妳進去,是不進去得好。」芬恩出聲,畢竟宋槿以前總是被父親不客氣對待,他從嫉妒卡爾和卡爾養母的小三母親那裡可是頗有聽聞。 「你母親呢?」宋槿忍不住問。 「她不想來,我隨她去。」芬恩揚起一個無奈的笑,畢竟父母沒有婚約,雙方也沒必要互相約束。 宋槿點點頭。 和芬恩與卡爾繼母一起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三個人沒有再交談,宋槿想起過去幾天卡爾帶著她開車繞台灣一圈,大概是要跟這個他成長的地方告別。 卡爾願意見親生父親還邀他一起來醫院看養父大概是想認祖歸宗吧。 離開醫院之後,卡爾和宋槿跟著中年男子搭上車直接前往機場。 讓她不安的是,他的神情裡帶著些許她從沒看過的表情。 車子直接開到停機坪的隱密建築裡,經過簡單手續行李和人都上了一台私人飛機。 往後的生活,大概不是普通人的她能想像的。 中年男子和機長副機長以及空服員打過招呼,熟門熟路的找到大概是專屬於他的位置落座,然後示意兩個人坐下。 「宋槿,我還沒正式跟妳介紹,這是我父親,馮?斐南迪大公爵。」 卡爾異常冷靜的語調,讓宋槿沒有遲疑地迅速對男人鞠躬:「大公。」 在法國做生意接觸歐洲上流社會,她知道眼前的中年男人掛著的頭銜響亮非凡,不但富有又高貴,可是竟然做著橫跨黑白兩道的軍火生意。 「坐吧,航程還很遠讓自己舒服一點。之前沒經過妳同意就請妳去陌生地方,是我不對。」 男人遲疑一下又說。 「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叫我爸爸吧。」 宋槿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循規矩的人,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喜歡拘束的生活。 她倒寧願過平凡生活,非常平凡夫妻都領薪水上下班的那種。 過去一個月,她和卡爾可說是過著沒有蜜月期的新婚生活。 沒有去度蜜月是無所謂。 可是卡爾和他親生父親早出晚歸,她和他一天說不上幾句話。 三個人住在過大的房子,不用做家事,每天晚餐都是管家服侍她佈一桌子菜,家裡除了佣人還有廚師。 「這裡沒有女主人?」有一天她好奇的問管家。 「有是有。」 「那?」 「女主人住在別的地方。」友善但專業的年輕管家只簡單回答。 老闆要是沒說自有他的理由,管家心想。 「原來如此。」宋槿也只好接受這等於沒有回答的話。 她會好奇主要是因為這樣一個家,在沒有女主人的狀態要維護似乎不易。 不過有錢有地位到此程度的人們,大概也不可能只有一個住所。 白天她不是被安排去逛街就是去上禮儀和藝術鑑賞課程,最後對逛街興趣不大的她忍不住要求管家幫她找來畫具。 「我以前在法國是個珠寶設計師,幫我打電話去這家法國的藝術創作用品店,他們會送來我要的東西。」 後來一週裡她也會一兩天出門逛逛透透氣順便買些東西,可是最近她眼角常看瞄到一個女人的身影。 「大概是幻覺。」她停下來轉頭看看身後,沒了那個女人的影子。 那個女人,卡爾的前妻金香玉,就算逃獄,應該也不可能知道他們來到歐洲這個小國家生活,認識卡爾都人應該都以為兩人回法國了。 就算知道,通緝犯身份應該也無法來到這裡。 她沒拿這事去煩卡爾。 卡爾努力的朝繼承人的路走,她知道他的能力,他不應該被平凡生活埋沒。 就算她再寂寞,著實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幾天後卡爾呆坐在廣大書房的皮質椅子上。 他被手中的信驚呆。 桌上放著宋槿應該戴在手指上的結婚戒指。 他不相信手中那單薄信紙上寫的任何一個字。 雖然那是她的字沒錯,從唸書時代看到現在,他很確定。 考慮幾秒,他拿起桌上的電話。 和話筒另一頭的人通完電話,卡爾掛掉話筒把椅子轉了個圈面對窗戶,靠坐在辦公椅裡發愣,他試圖回想這幾天有什麼跡象。 什麼會讓宋槿嚇得跑掉的跡象。 養父不再對他有威脅,他也把台灣的公司交給養父的親生兒子去打理。 生父因為自身的遭遇對他要娶誰是沒有意見的,更何況生父並不討厭宋槿,還曾稱讚她能在法國成為一個飾品設計師還創立自己品牌不容易。 生父的現任太太,他們尚未見過,更不可能此時就會對宋槿不利。 想到這,他拿出手機打給他最好的朋友——喬宗頤。 「閻顏顏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喬宗頤看看正在不遠處街邊小店買糕點的女人。 「你如何確定?」卡爾以為喬宗頤想保護閻顏顏。 「這??。」喬宗頤掙扎一下還是決定全盤托出:「她這一整個禮拜都跟我在一起。」 「??你不是去美國出差嗎?」卡爾愣了愣,他們這對分手男女朋友還真是令人驚訝,這麼多年了,時不時就在一起,這算是分手嗎。 他知道喬宗頤父親這幾年積極在台灣以外進行土地收購和開發,英語系國家美國和英國成為首要目標。 當年喬父讓喬宗頤到美國唸書也是為了這天。 「是啊。」 「你日夜都和她在一起?」卡爾思索閻顏顏有無可能避開喬宗頤的耳目。 「嗯。」 「你別跟她提這事,觀察她看看。」 「好,我有消息會立刻跟你聯絡。」 閻顏顏買完東西走到喬宗頤身旁:「怎麼啦。」 她注意到他的臉色。 「妳也知道這次開發案需要州政府的同意,有些麻煩。」他說的是事實,只不過沒提到打電話來的是卡爾,事情和宋槿有關。 「噢。那走吧,我還想去附近買幾樣東西。」閻顏顏點點頭,臉上是不疑有他的表情。 他工作上的事,她是不太懂的。 喬宗頤看著閻顏顏毫不懷疑又愉快的背影,嘆一口氣追上去。她最好是不要又幫宋槿逃跑。 他可以理解宋槿這次可能是自己要離開的,畢竟卡爾的身份今非昔比,帶給她的或許是巨大的恐懼感。 「宋槿這次總算獲得幸福,妳說對吧。」稍後坐在美國咖啡連鎖店戶外座位,喬宗頤看著坐在對面把附近觀光客最喜歡的小食買完一圈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 「是啊,不然豈不枉費我們一番心意。」閻顏顏把裝著她剛剛掰成一半的手工起司和rou桂捲和起司蛋糕推到他面前。 她向來是不怕麻煩的人。 可她怕不快樂、不幸福。 閻顏顏以為宋槿現在很幸福。 喬宗頤看著眼前好奇似地看著行人來來去去的女人,覺得她沒什麼嫌疑。 不過為了她好,他應該多纏她個幾日好好觀察,不然卡爾大概無法抹去對她幫宋槿逃走的嫌疑。 「妳不想跟他們一樣結婚?」喬宗頤試探地問。 「有這個必要嗎?」對閻顏顏來說婚姻不過是一張紙。 喬宗頤點點頭表示理解。 「還想去哪?」 閻顏顏緩緩笑了,他還滿瞭解她的。 卡爾沒有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夜不成眠。 他親生父親的手下們雖平常算是靈光也沒有查出什麼來。 喬宗頤傳訊來說看不出閻顏顏知情,也偷偷查看過她的手機。 「卡爾。」他父親敲敲他房門。 「父親。」卡爾拉開門。 「我回來的時候看你窗戶,房裡燈還亮著。」他父親去看現任太太幾天,晚上才回來: 「她或許有她的理由,給她些時間。」 「是。」 「我的資源和手下也都是你的,需要什麼吩咐下去就是。」 「好。」 「去睡吧,不要把身體弄壞。」他知道卡爾向來白天工作努力。 卡爾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最後累了他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半夢半醒間,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叫他。 『卡爾。』 他費力地睜開眼。 竟然是宋槿。 「妳去哪裡了?」他感覺喉嚨有點勉強的發出聲音。 她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卡爾想舉起手確認她是真的,卻沒有力氣。 『你會好好的,對吧。』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妳這是什麼意思。」他的心往下沉。 『沒什麼特別的。』她只是淺淺地笑。 那種笑他很熟悉,她當年要離開的時候,要是他察覺她的笑容有異,他也不會犯下大錯,娶了別的女人。 「別走,妳??。」他直覺她這是道別。 『我知道我們都會好好的。』宋槿平靜無波的聲音輕輕地說。 卡爾墜入一片黑暗。 隔天管家戰戰兢兢地站在卡爾的房間裡看著坐在床邊的老爺和躺在床上的少爺,旁邊一個相通到另一個房間的門打開,裡面有宋槿的私人物品,但是芳蹤渺然。 這個建築是一座整修過的中世紀古城堡,落座於平穩丘陵地,旁邊土地有些許起伏的大片草地和森林延續到遠方直到地平線,莊園位於古色古香的歐洲城市近郊。 卡爾和宋槿的房間是依古時習俗富裕的男女主人分開的房間改造而成,宋槿使用的女主人房並沒有床鋪,而是她的書房兼工作室。 「少爺昨天在附近到處找尋少夫人,淋了雨。」管家對昨夜深夜才返家的主人報告。 「嗯,不怪你,昨晚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還很正常。」身為一直沒有真的盡過父親責任的親生父親,他竟然沒有看出來。 半年後 美國 某濱海商業大城 「那就這樣。」卡爾把鋼筆放好,拿起會議桌上的皮製筆記本,和與會的人員一一握手。 然後他毫不留戀大步離開自己當初為了放棄養父母的公司到巴黎和宋槿在一起而創立的公司。 他走出公司目前所在大樓頂著冷風往自己位於附近的頂樓公寓前進。 賣掉自己一手創建拔擢成長的事業,他沒有多加考慮,買家是間大公司,相信原本只能算得上是新創公司的員工變成大公司員工後會獲得更多的資源。 錢對他來說已經夠用,他的親生父親產業眾多,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實在沒空多分神在自己外面的事業上頭。 他也處理掉自己台灣和巴黎的房產,唯獨宋槿在巴黎的公寓,他沒有去動,總認為她或許會回去。 也可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走過一棟兩層樓還在使用中的石砌古蹟,他多看兩眼,他知道樓下是一間咖啡廳,樓上應該跟附近類似產業相同都是租給公司當辦公室。 不知為何,他突然好奇起這在附近算是最小巧的房子樓上是什麼公司能配得上這古典風情,而好奇起來。 他繼續走到通往二樓的門廳前在走廊停下,沒有看到任何公司的標示。新穎的玻璃門需要門禁卡才能開門,他印象中有幾次回家的時候曾從對街走,古蹟外觀石牆上還是標記著原本在此的老公司商標和名稱。 他繼續邁步向前,往兩條街外公寓大樓走去,搖搖頭笑自己以往來這城市都沒好奇過,現在公司賣了、房子也貼出去要賣,才好奇起來,是否自己已經開始會念舊。 宋槿走下古老的石梯,按下解鎖按鈕推開門廳玻璃門準備外出購物。 她租到很適合她的地方,位在商圈購物方便卻又隱密安靜的工作室兼住家,雖然價格不斐,不過當年賣掉輕奢珠寶公司給精品集團賺不少錢,反正她一個人也花不完,喜歡就好。 她關好玻璃門剛步下階梯,眼角不經意掃過經過樓下咖啡廳長廊逐漸遠去的背影。 學習也從事服裝相關工作的緣故,雖然是遠遠的背影,但她一看就知道那人身上英式剪裁西裝和義大利皮鞋價格不斐。 那個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不禁令她不自覺皺眉,遲疑一下才從反方向離開。 「不,他不可能會來這。」她對自己喃喃自語。 這邊可是離他居住的歐洲十萬八千里,雖然是很多大公司的總部,但他家的軍火生意在這個城市並非主要商業活動。 卡爾沒有打算把頂樓公寓的圖畫和擺設帶走,於是沒有請搬家公司,打包私人物品到一半發現紙箱還有但膠帶用完。 他看看腕錶發現已經是晚餐時間,抬頭看看外面,窗外頂樓廣大陽台的花園裡花草樹木已經開始改變顏色,襯著橘紅色的夕陽有些蕭瑟之意,拿起西裝外套,他又離開剛回不久的公寓。 走進超市,他很快的找到他要的東西,腦中還想著晚餐要吃什麼,邊走到自助結帳機。 看到熟悉的身影的興奮讓他暈眩一下。 卡爾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一個黑髮女子旁邊。 「宋槿。」他捉住她的手腕。 宋槿也啥都沒買,因為被卡爾拽著手,他完全不理會她怕引起旁邊人們注意的小聲抗議和不明顯的掙扎,半拖半拉一路進入附近一間位在頂樓的公寓。 進入公寓,大窗子外的花園竟然有著些比人高的細瘦樹木讓她看傻眼,頓時忘記掙扎。 卡爾確定大門電子門鎖完全鎖住才放開她。 「妳會不會太過分?」她可是他的妻,這麼隨隨便便連一個理由都沒留就跑掉成何體統。 「卡爾。我很抱歉,但是我們離婚吧。」 「我不要。」他氣得沒辦法思考她的反常之處。想也不用想立刻拒絕。 卡爾氣極伸手扶住沙發椅背。 宋槿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發現他似乎有點不舒服。 「你??你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自顧自扶著牆想往臥室走去,他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是夜,趴伏在床邊的宋槿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在一個裝潢精緻有個面對空中花園大窗的房間裡,不是在自己家。 卡爾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可是眉頭微微皺著。 她輕輕嘆一口氣。 金香玉以卡爾的性命威脅,所以她選擇離開。 可是她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應該那當下說她沒有辦法考慮到他的心情。 和衣躺著的卡爾感覺好些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用手指揉揉鼻樑:「妳還在?」 「吃點東西吧,我在廚房煮了粥。」她沒有正面回答。 她跟著他到房間,見他自己還能坐下來脫掉西裝外套和鞋子再自己躺到床上時,她稍微放寬心,但沒有離開,而是用他遺留在客廳沙發上的手機,跟卡爾最好的朋友喬宗頤聯絡。 得知他並不是生什麼重病,而是經常忙到忘記吃飯可能是血糖太低,她打開他那空無一物的冰箱,用手機app叫來一些生鮮蔬果。 她輕易打開他的手機,因為他用的密碼依舊是她的生日。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從地上起來坐到床邊。 「工作。」 沒聽見她表示什麼,他繼續說:「如妳所見,我已經在打包,妳可以放心繼續住在這個城市。」 她心裡想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他離她這麼近,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他似乎也不知道,她就住在兩條街的距離外。 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他留下她自己發愣,走進浴室洗了把臉。 走出浴室見她還坐在床上,他自顧自走出房門到廚房。 只要她不跑,他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爐上的香味吸引他掀開鍋蓋,是海鮮粥。 也是,這裡靠海,海鮮滿有名的。 宋槿是道地的台灣人,煮出來的粥是那種清湯和米飯粒粒分明的,而不是香港那種濃稠的。 「如何?我想這應該合你胃口。」 「妳還記得。」他口氣帶點嘲諷。 「我自作主張用你家的東西,不過坐下來吃一些,好嗎?」 她轉身拿已經準備好的碗盛好放到桌上。 卡爾嘆一口氣。 「妳如果沒有準備要留下來,最好現在就走。」 宋槿沒有回話,只是幫他把椅子拉開。 她知道金家派人監視她,她當初不跟他或他父親說就是希望她離開可以停止金家的不滿。 現在她要和盤托出也覺得卡爾不見得會信。 畢竟他家出手的話,金家或是金香玉恐怕也不能繼續再威脅她,可當時金香玉是瘋狂的,她不得不安撫她,否則現在也無法活著站在這裡。 她看著他,露出一個假裝的完美微笑,用手勢要他坐。 他坐下來,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情緒,拿起早就在桌上放好的湯匙低頭開始用餐。 「妳也坐下來吃吧,剛剛在超市妳沒買到東西。」他稍微停下湯匙,依舊低著頭。 宋槿輕輕對自己笑一笑,這大概算是他的道歉。 兩人沒有多說話的吃完晚餐,宋槿讓卡爾去坐著休息。 她很快收拾好廚房,拿起匆忙間隨意放在客廳沙發椅背上的大衣準備要走。 原本閉著眼坐在沙發上休息的卡爾突然睜開眼,大手拉住她手腕:「妳??妳住在哪?」 他收起原本想說的話,裝作隨口問問。 「就在附近。」 「我??可以去看看嗎?」 她沒有答話。 他言不由衷:「我只是知道妳過得好不好。」 稍早吸引他好奇的咖啡廳樓上,竟然是她的辦公室兼住處。 「妳在這裡多久了?」 「半年。」 他連想都沒想到她會來此,一個和過去毫無關聯的地方。 她是真的想和他斷了關係。 「我會請律師擬離婚協議書。」卡爾沒有心情喝宋槿剛放在她家廚房吧台桌上的熱茶。 她只是在桌旁站著,什麼也沒說。 「我今天忙一整天,先回去休息。」他轉身想走。 「等等。」她攔住他,他並不是個容易改變的人,一定有什麼讓他突然改變。 她仔細地看著他的臉,想看出是什麼迅速改變他的說法。 說時遲那時快,玻璃破裂的聲音讓卡爾反射性的立即把宋槿壓到地上。 宋槿明白是何方神聖,並沒有特別害怕。 等到玻璃碎裂聲停止,卡爾從廚房吧台後方起來,順手拉起被他護在身下的宋槿。 卡爾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心裡有數。 整個地方的玻璃都破得差不多,巨大聲響引起鄰居注意,警方很快就到了。 警方拉條封鎖線,只准宋槿拿走一些私人物品。 兩個一組的警察當場詢問宋槿和卡爾的關係以及大約發生何事。 卡爾在警察放他們走的時候皺著眉頭拉著宋槿離開回他的頂樓公寓。 「又是金家?妳為何不告訴我?」 幫她找到這地方的是金家,她離開卡爾交換他們好好管束金香玉。 「現在你知道啦。」宋槿此時只能裝傻。 她要怎麼告訴他,當時她脖子上可是有把刀抵著。 加上他的生命安全受威脅。 卡爾脱下外套無意間碰觸到她的手。 「妳很冷嗎。」他剛剛拉著她手臂,沒察覺她的手指冷得像冰。 她沒有回答把手放在身後,他也不理會她有沒有回答,逕自去調整室內溫度。 「妳在害怕?」走回來的卡爾發現她不安的看著四周窗戶。 他走到窗前把客廳窗簾一一放下,提起她的行李袋,拉著她進到房間,將她推到浴室門口。 「去洗個熱水澡。」就轉身去房間窗戶前放下窗簾。 卡爾打了幾通電話,回到房間發現宋槿沒在裡面,而浴室的門還關著。 「宋槿。」他敲敲門。 沒有回應,他試著轉動門把,門沒鎖。 他著急的打開門走進去,發現她竟然在浴缸邊緣伏著睡著。 「槿。」他拉開她耳朵上的耳機。 「啊!」她尖叫一聲,才發現是卡爾。 他根本不管會弄濕,直接把她從水裡撈出來。 「妳不怕在浴缸裡淹死還是被電死?」他口氣不善,看看被他丟在地上連著耳機線的手機,搞不好她還會邊充電。 「我??我最近睡得不好,所以??。」 他的眼神看著她,她順著他的眼神往下差點又要尖叫,說時遲那時快,他從牆邊毛巾架拉下浴巾裹住她。 「我被妳搞糊塗。妳究竟想如何?」她究竟想拿他怎樣? 他不高興的離開事發現場,掩上浴室門。 宋槿也不管自己身上只有條浴巾,急忙拉開半掩的門追上去,從後抱住卡爾。 「妳回法國吧。金家我會應付。」卡爾雖然惱怒但是稍早和閻顏顏與喬宗頤的簡短談話和向來清醒的頭腦讓他很快恢復平常的冷靜推測出她的動機和心態。 她早就該讓他知情,而不是自己承受。 「我??。」 「我們??先不離婚??這次讓妳決定。」卡爾抱著破釜沈舟的心態,對他來說在一起或不在一起就只是一個決定,決定後不會後悔的事。 但對她來說,或許不是這樣的,在一起她可能經常擔心受怕,不是怕她自己在他身旁受傷,而是怕他受到傷害。 宋槿愣住,但是她沒有放手。 「聽話。」他雙手垂在身旁,低頭看著她圈著他腰際的手。 他最後只好拉開她的手:「去把衣服穿好。」 卡爾是個做事效率很好的人,很快把一切安排妥當。 他沒有開自己的車,把打包好的紙箱在門口堆好等搬家公司來收,提著行李拉著宋槿從隱密的後門溜走,搭上他安排來接應的車。 「閻顏顏會趕來陪妳前往巴黎,她來之前我會派人保護妳。」進入旅館房間,他放下她的簡單行李。 「那你呢?」宋槿看著他把行李箱轉個方向打算離開房間。 「我會在隔壁房間,明早離開。」卡爾在別的城市還有工作計畫。 「可是??。」 「我們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多久?」 「我不知道。」一切要看她。 「卡爾。」 「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繼續下去兩個人都痛苦,還不如做個決定。 宋槿臉上出現一個勉強微笑:「可是今晚一個人待著,我會怕。」 卡爾空著的那隻手微微握了握又放開。 宋槿走到他面前,將他的手從行李箱拉桿上拿開握在自己手中。 「今晚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空著的那隻手留戀的撫過她的頭髮。 「妳會後悔。」 「不,我不會。」她墊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 卡爾禁不起她的主動,想推開她。 她吻了他的唇。 他就再也無法推開她。 在她的唇離開他時,他情不自禁低頭親吻她的耳朵。 三個月後 法國巴黎 「那我就整理行李嘍。」閻顏顏只要有空就會來陪宋槿,不過這天她接到喬宗頤的電話,要她快閃人。 看來卡爾的耐心給宋槿的時間差不多了。 閻顏顏嘆一口氣。 卡爾畢竟是個男的,耐心有限。 宋槿不能要自由又要不負責任。 那天她趕到卡爾指定的地點,只見他少爺拉著行李從房間出來頭也不回走了,不過離開之前要她先去飯店大廳等等再上去找宋槿。 她當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還不是男女之間風花雪月的事嗎。 她也並沒有騙卡爾,那半年她真的不知道宋槿在哪,喬宗頤時不時就找她一起去世界各地看土地或房地產的。 喬宗頤無意間提過卡爾錢越賺越多,臉上笑容越來越少,那還賺錢幹嘛呢? 『賺錢就是要花的』,這是閻顏顏的生活守則之一。 不花錢賺錢做什麼,躺平什麼都不做就行啦。 收拾好心情和行李,閻顏顏趁著宋槿去和巴黎的老朋友和前員工母女見面,腳底抹油溜掉。 在她的雙腳踏入機艙的同時,她用簡訊告訴卡爾一個關於宋槿的小秘密。 「好人做到底,希望這次他們能夠苦盡甘來。」閻顏顏在頭等艙座椅上坐下,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