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中秋节历来都能算是仅次春节的重大节日之一。连开始卖月饼的时间都相似,每年从夏历的八月初一开始,各个糕点饽饽铺子就做起了这种应时的甜点。 著名的就是,自来红,自来白,团圆饼和提浆月饼。 楚霜做的自来白,又叫白月饼,是拿猪油,白糖,山楂,枣泥做成。模样和味道介于现代的汤圆饼和糖包之间。 路眠对甜食实在是敬而远之,趁楚霜不注意,偷偷抠掉枣泥馅装进荷包里。 楚霜今天身穿苎麻白衫绿裙,脑后挽一个松松的坠马髻。乌发中插一枚青檀木钗,钗是双头如意的造型,两端分别垂着三颗檀木小珠,一举一动间流苏摇曳,虽是布衣荆钗,难掩倾城。 比起刚来的时候,她眉眼之间的愁云惨雾褪散,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在灶前忙碌的样子就像一株随风摇摆的玉簪花。 路眠一边吃月饼皮,一边看美人,脑子又飘进行李箱。感觉嘴角上沾了黏乎乎的白糯饼皮,伸舌头去舔,反而把饼皮推的更远。 路远游进厨房的时候看到得便是这一幕。 他的假凤穿一件丝绵青花长袍,腰系白底靛蓝回字纹绣带,楚腰纤毕,腰间挂琉璃色荷包。头戴镶墨玉瓜皮小帽,帽下一双杏眼,眼眸的颜色比帽上的墨玉还要粼粼几分。正吐着红软的丁香小舌,东一下西一下试探地在舔嘴角,反着光才看到她的脸上沾了东西。 路眠看见门口的路远游,招呼道,“快来,快来,吃月饼。” 楚霜闻声也回过头,笑着蹲了下身行礼,“路掌柜。” 路眠吃完了,要走,要去继续跟她的心魔作斗争,对迎面而来的路远游说,“枣泥馅儿的,是你喜欢的。”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路远游一抬左手,将食指指尖放入口中,如沉思如回味,低声说,“太甜了。” 楚霜以为他不喜,接道,“我还做了山楂馅儿的,酸甜口的,路掌柜您尝尝这个。” “也好。” 快步跑回卧房,路眠的脸烫得要熟了,他把她嘴角的饼皮吃掉了! 事业脑出来说话了,“净整这些没用的,轮子到底还做不做了!” 路眠脸上的温度瞬间降了一半。 恋爱脑难得发表统一的意见,说,“我看路远游已是囊中之物了,还是去做轮子吧。“ 脸皮彻底凉了。 路眠脱掉长袍,缠上束胸,再重新穿好长袍套上马甲,对镜理完仪容,欻地挥开折扇,潇潇洒洒出门了。 路眠拿着图纸出了院门,没走几步,在一间大杂院门口停下,学了六声狗叫,接着小声喊,“梁三爷,梁三爷,” 杂院一般都住了四五家人,拖家带口有老有小的,公共场合高声喧哗总是不道德的。 梁瓶随手挂搭一件短衣打南边的一间房里猫出来,走到跟前,一个九十度鞠躬,“路小爷,下午好,您吃了吗?” 路眠也躬,“同吃同吃。” 梁瓶挺高兴路眠主动来找他,但还是要损他,“嘿,不说好的不学狗叫了吗,怎么还是改不掉。” 路眠翻他一个白眼,“您那喵呜喵呜的是狐狸叫吗?” 之前小瓶子抗议狗叫,路眠说,狐朋狗友不学狗叫学什么,狐狸怎么叫,你叫一个我听听。小瓶子想了想,喵呜喵呜两声。路眠沉默。 “嘿,你来找我干嘛?走走,进屋说,就我和碗儿在家。” 梁父常年与杜康为伍,孩子名字分别是,坛,罐,瓶,碗。 “不进不进,你把碗儿喊出来,咱们去找个木匠,我想做四个木轮子。” 梁瓶一听有目的地出去玩更高兴了,“好嘞,等我啊,碗儿睡觉呢,我给她喊起来。” “别喊,别喊,一会儿她起床气,够咱俩喝一壶的。就咱俩去吧。”路眠是见识过他家这个四岁的小姑奶奶哭泣的。 “得嘞,走着您。” “请。” 两个人一路从三皇五帝说到西游记终于来到同兴和。 大门紧闭,门上贴一白纸,上书:歇业。 路眠看看白纸,梁瓶撇着嘴摇了摇头。 两人垂头丧气往家转。 路眠突然问,“咱这附近有铁匠铺吗?” 梁瓶抓抓脸,“没听说过。我回去给你问问,刘叔家的老大好像是镖局的,” 路眠给他一个白眼。 “诶,诶,镖师不得用刀吗,刀不得找铁匠打吗?” “哪家镖局啊,穷疯了吗,都不给驴配个磨吗,还要驴自己打个磨带上去干活儿吗?” “嘿,别说,有点儿道理。但也有不妥的地方,那要人镖师武艺高强,觉得配得刀不称手呢?” “那让他换个手,右手换左手,不就趁手了吗?” “嘿,别说,有点儿道理。那要人左手不会使刀怎么办?” “那就直接用手,赤手空拳,听过没?” “嘿,别说……” 两个人正胡说八道, 叮叮当当一阵铃响,一辆牛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头高大棕褐色皮毛油亮的黄牛走在前面,赶车的健硕汉子扬着皮鞭,嘴角斜咬一柄旱烟,随着牛车颠簸,几颗暗红色的火星子从烟锅里蹦落到车板上,转瞬就熄灭了。车板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几个木箱胡乱摞在一起。两个罗裙鬏髻的女子坐在车后,搭在车缘上的三寸金莲悠悠地晃着。两个巨大的木质车轮,中间连着一根结实的圆木,在胡同里的石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路眠盯着那牛车的轮子,笑了,这是在大清啊,哪来的齿轮,哪来的螺栓,你要做铁轮子。 这边路眠还在傻笑,胡同的对面,突然响起一声爆喝,“孙子!可让我逮着你们了!”